纪元作者: 林辉
清朝灭亡后,中华民国于1912年正式建立,民国初年先后任总统的有袁世凯、黎元洪、冯国璋、徐世昌和曹锟。他们的后人在中共建政后,命运多舛,或多或少都遭到了中共的迫害。或许袁世凯大哥袁世昌的长门曾孙袁启馥在接受采访时的一句话代表了这些人的后裔,在经历残酷运动后的真实心态:“可惜人不能回炉,要是能回炉,我再出生不姓袁就好了。”这样的话只有痛到骨子里的人才能说出来。
本篇说说袁世凯的身后事和其后人的命运,所涉及的人物史实主要参考了张永久先生撰写的两本书《袁家有故事》和《袁世凯家族》以及《南方人物周刊:袁家后人在袁寨》。如果袁家在海外的后人看到了,发现不当之处请指正。
袁家祖坟被毁
1859年9月,袁世凯出生在河南陈州府项城县的一个官宦家庭,祖辈多为地方名流,父亲袁保中官至候补同知,叔父袁保龄在北京任内阁中书。15岁时,袁世凯和弟弟投奔在京城的叔父,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因科举未中,袁世凯在1880年弃文从武,此后在军中逐渐展露头角,因军功得到朝廷的重用,后官至总理大臣等职务,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后,他顺应时势,进行南北和谈,迫使宣统皇帝退位,并在选为临时大总统后,成为民国首任总统。任内在政治、经济、教育、文化等方面的施政,促进了社会发展,人民享有不少自由。不过,因为袁世凯曾恢复帝制,以及国共两党的政治原因,迄今史家评价不一,而官方尚无一个对其真正客观公允的评价。
袁世凯因尿毒症去世后,他的长子袁克定本想按照历代帝王的标准,将其坟墓建成“袁陵”,但执政的大总统徐世昌以其称帝时间不长,且已取消“洪宪”年号为由,只准其称为“袁林”。在古代,只有圣人之墓才称为“林”,比如山东曲阜的孔林,河南洛阳的关林。
“袁林”位于今天河南省安阳市北关区胜利路,设计者是德国的工程师,其“仿明陵而略小”,堂院前的部分是明清皇陵的风格,堂院后的墓园部分则具有西洋建筑特色,风格是中西结合。
在民国时期,袁林一直受到保护,就连日伪时期,墓园也没有遭到破坏。1952年,毛泽东到此参观,指示“留着做反面教材”,但这并未使袁林逃过文革劫难。1973年袁家后人袁家骝回国探亲时,曾来到袁林祭扫。此时袁林中的石人、石马、石桌、石凳、石柱、石雕等几乎全被砸毁,花草树木也被砍伐了不少,一派颓败的景象。袁家骝默默在墓前献了一束鲜花和一炷香,连声叹息都没有留下,就默默地离开了。
至于袁世凯祖宅和祖坟的命运更加糟糕。1958年,中共“大跃进”大炼钢铁,人们疯狂地到处寻找铁制品。于是,位于河南项城的袁家祖坟群的铁栏杆被拆除了,家祠里的金属饰品被砸毁了,厨灶上多余的铁锅以及家里用的铜脸盆、铜汤钵等也都被扔进了小土炉中。还有袁家最为看重的重达一吨的铁牌家谱,也毁于一旦,所幸袁家后人袁家俊在被焚毁前,在一个夜晚,悄悄地在家庙中将铁牌家谱一一拓下来,后来这成为袁家人最为珍视的文献。
但劫难并未就此结束。1966年文革爆发后,袁家在项城的祖居地袁寨,被改名为“红旗大队”。“破四旧”时,红卫兵拿着红油漆桶,在袁家墓地的牌楼、碑亭、石柱和外墙上刷毛的“最高指示”和各类标语,幸好没有用炸药炸开墓穴。袁世凯的故居也被砸得乱七八糟。
1974年,省里工作队下来,组织群众“批林批孔”外加“批袁”。“有些年纪大的批着批着就哭起来了,说受过袁家的好处,工作队就不叫发言了。”守墓人侯金亮说,袁寨经过3次毁灭性破坏,只剩下50多间房,不少是危房。
袁世凯子孙繁盛 大多难逃中共运动
袁世凯的子孙很繁盛。他有一妻九妾,共有17个儿子、15个女儿、28个孙子、31个孙女,儿孙总和达91人。袁世凯的儿子们基本都靠祖产过日子,许多人没有工作,除袁克定等少数例外,大多在50岁前去世。
中共建政后,袁世凯的后人有的留在了大陆,大多生活在天津,有的留在了美国。留在大陆的每个人在中共发起的历次运动中,都受到过或多或少的影响:有的改过名,有的跨不进大学门,有的入党艰难,有人半辈子沉默谨慎……他们中有教授、医生、工程师,有人做了中共的官,也有在老家当农民的。而在国外的袁家人中则出了大名鼎鼎的物理学家袁家骝,他是袁世凯次子袁克文的三儿子。
与许许多多中国人一样,袁家人在中共治下活得很卑微,很痛苦。因为袁家后人太多,应该有几百号人,短短一篇文章无法一一道来,因此只选择几家人来讲,从中可窥见袁家人在中共治下的悲催命运。
长子袁克定一家命运
长子袁克定是袁世凯的正室于氏所生,并被袁世凯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一直跟随在父亲身边,走南闯北,见过很多世面,可以说各方面都很优秀,但缺憾是腿有点瘸。据说,他是袁世凯恢复帝制的积极推手,甚至为此欺骗父亲,包括炮制假《顺天时报》。在袁世凯知晓真相后,骂他“欺父误国”。
袁世凯死后,袁家逐渐败落,袁克定主持了家庭的大分家。抗战时期,因家境困难,他曾托人请求蒋介石返还被没收的袁氏在河南的家产,但被拒绝,袁克定只好以典当为生。日军占领华北后,他拒绝了日本人要他加入华北伪政权的邀请,并登报声明,自己因病对任何事不闻不问,拒见宾客。
1948年,穷困潦倒的袁克定投奔表弟张伯驹,移居今北大承泽园。1949年后,在中共政协委员章士钊的安排下出任中央文史馆馆员。有人劝他写点回忆文章,但却被他一口回绝。
袁克定有三个子女,女儿袁家锦、袁家第和独生子袁家融。袁家融生于1904年,16岁时赴美留学,与他一起留学的还有他的十叔袁克坚、十二叔袁克度。三人年龄都差不多。后来,袁家融又在美国上大学,先是在宾州拉法叶学院学习地质学,后在哥伦比亚大学拿到地质学博士学位。在美国,他享受了段自由美好的时光。1930年他回国后娶了湖北督军王占元的侄女王惠,她能诗能文,通情达理,婚后两人感情很好,共生有7个孩子,比较有名的是现居加拿大的二儿子、画家袁缉燕,又名袁始。
国民党政权撤退台湾前夕,袁家融的美国同学设法弄了一架飞机要接他全家去美国,但袁克定不愿意去美国,更不愿意去台湾,坚持要留在中国大陆。为了尽孝,袁家融也就留下了。命运在这里再次转了个弯。
章诒和在《往事并不如烟》中引述张伯驹的话“1958年克定80大寿,是在我家过的,也是在我家去世的”,袁缉燕说,“我记得爷爷是1957年去世的,祖母晚一年。爷爷没有活到80,是79岁时过世的,当时是在他自己家里。”袁克定的长子长孙袁萌临则回忆道:那是一间长条形的大约10平米的房子,住着爷爷、祖母(一位续弦)、一个老佣人和一个按摩师,4位老人想转个身,都难。
而袁家融先在开滦煤矿当工程师,后去绥远主持地质勘探,之后被安排在贵阳工学院当教授,1964年退休。1999年去世,终年95岁。
袁家融长子袁缉吴,又名袁萌临,1933年出生,小时候生活条件还是很优越的。1953年他考入中央民族大学。年轻时的他活泼开朗,多才多艺,能歌善舞,还喜欢溜冰、打篮球、骑自行车等。1957年,他差一点被打成“右派”,因此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偏远的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黄连乡,而他的工作是从粪坑里取粪,然后送到指定地点供社员们使用。对于一个曾经生活在优越环境下的人,这样的惩罚带来的痛苦可想而知。不仅如此,当地人在得知他是袁世凯的曾孙后,一群孩子经常跟在他身后唱着民谣等侮辱他,让他精神上再受创伤。有时孩子们还向他吐口水,用树枝抽打他,而他只能默默忍受着,任泪水流淌。他的孤单、无助,袁家人却爱莫能助。
在那里干了两年,袁缉吴得以回城。回城时他说:“黄连乡名副其实,那里的生活真的比黄连还要苦啊。”而曾经活泼开朗的他性格也发生了转变。回城后,他先后在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北方工业大学等工作,晚年移居美国。2009年回乡祭祖后,在北京突发脑溢血离世。
出生于1941年的袁缉燕是袁家融的次子,他在四五岁时,曾经和爷爷袁克定一起生活了一年多。他回忆说,当时文史馆的人很多次拿着录音机,让爷爷讲讲辛亥革命时的事,但袁克定什么都不说,只是在那里看书。“他不愿意出卖他的父亲。我听老人说,有许多辛亥革命时期的事,尤其是南北和谈的事,好多都是他经手的。如果他能把那段历史说出来,辛亥革命的真相就会更完整一些。但是由于共产党把袁世凯作为负面人物,所以他就不说。那段历史很可惜,随着他进入棺材了。”
袁缉燕说他小的时候最怕上历史课,因为会遭到同学们的嘲笑和讥讽。受母亲影响,他喜欢上了画画,并在1959年高中毕业后考入河北美术学院学习油画,毕业后到中国科协展览部工作,后调到北京二轻局装潢设计室。文革爆发后,他作为“黑五类”子女被两次抄家,因传出他要被遣送回原籍,所以他索性就不去上班了,之后靠当临时工糊口,干了很多苦活累活脏活。
期间,袁缉燕与天津师范学院毕业的罗蕴华结婚,虽然生活艰辛,但两个人还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快乐小天地,并在1968年迎来了他们的孩子袁仿吾,他长大后去了美国。
文革结束后,袁缉燕去《神剑》文学月刊当美术编辑,罗蕴华也进入杂志社当上了编辑。1982年,袁缉燕夫妇俩停职下海,成立了“原始装潢设计室”,赚了不少钱。从那一天开始,他将自己的名字改成袁始,希望一切都从新开始。
1987年,袁始关掉了正火红的设计室。袁始说:“为什么我对权啊、钱啊,不那么看重,因为我见多了富丽堂皇转眼成空!”“与其追求金钱、权柄,不如追求有永恒生命力的艺术。”1989年秋天,夫妻俩申请去了美国。袁始说,我们夫妇俩在社会上做了几十年末等公民、专政对象,我们在这个社会里的生存空间十分狭小。世界那么大,好吧,我们到别的地方去生活吧。然而,出国时,他还是哭了。是啊,如果可以在自己的家园好好生活,谁愿意离乡背井呢?
说完了袁世凯长子袁克定一家的命运,现在再说说次子袁克文一家的命运。
袁克文是袁世凯的次子,是袁世凯在朝鲜娶的三姨太金氏所生,据说他出生时,袁世凯正在睡午觉,恍惚间,看见朝鲜国王牵着一只脖颈上套着金黄色锁链的花斑豹笑眯眯走来。快到门口时,豹子挣脱锁链,直入内室。袁世凯惊醒后,听见内室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袁克文降生了。因此,袁克文被父亲赐字“豹岑”。
袁克文虽然是金氏所生,但因为大姨太沈氏没有生育,他便被过继给了沈氏。沈氏对他十分宠爱,生活在优越条件下并受过良好教育的他,才情十分出众,被时人誉为“民国四公子”之首。他的人生充满了传奇。他熟读四书五经,精通书法绘画,喜好诗词歌赋,还极喜收藏书画、古玩等,他的藏书楼曾收藏二百部宋版书籍,这在当时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但他生活放浪不羁,妻妾成群,因反对袁世凯称帝惹恼了父亲而逃往上海,加入青帮,以保全自身,并在上海、天津等地开香堂广收门徒,有“天津青帮帮主”之称。他比当时的青帮大佬黄金荣、杜月笙的辈份都要高。一个民国总统的公子,却加入帮派组织,这样的反差惊世骇俗。
袁世凯死后,他继承了一份遗产,但是,由于他花钱如流水,很快将家产败光了。最后,不得不以卖字为生。1931年病逝于天津,享年41岁。去世后,他亦师亦友的亲家、也是民国大家方地山写了一副挽联:“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无可奈何唯有死;生在天堂,能入地狱,为三太息欲无言。”
袁克文有4子3女,即儿子袁家嘏、家彰、家骝、家楫,女儿家颐、家华、家祉,其中家华后来迁居美国,袁家彰、袁家骝留学美国,皆学有所成,均加入美籍并定居。袁家骝后来成了闻名世界的华人物理学家,他的妻子就是“物理女王”吴健雄。
袁家嘏娶的是民国奇人方地山的女儿方庆根,两人的儿子袁斝(jiǎ)承是个另类,是袁家第一个中共党员。他高中还未毕业就参加了汪伪海军,在刘公岛集训。后岛上官兵在1944年11月发动起义,引起了中共的注意。中共派人与他们联系,他们便整体投共。当时中共《新华日报》还专门作了长篇报道,题目是《我军事政治攻势下山东威海卫刘公岛伪海军反正》。
袁斝承参加起义时才18岁,当年便加入了中共,此后跟着中共南征北战。在中共进驻北京后,其所在的部队改编为公安部中央警卫师,袁斝承在中南海警卫一师任管理股长。其后,在中共海军成立后,23岁的袁斝承调至华东军区海军部,先后任“西安舰”副舰长、“开封舰”舰长。
29岁时袁斝承到中共解放军军事学院学习,1959年33岁的他毕业后被分配到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任战术教员,1963年调到海军学院,继续担任战术教员。1966年,袁斝承转业到中共上海市委工业政治部工作,文革期间被下放到“五七干校”改造。1972年返回上海,分配到上海石化总厂任接待处处长、办公室主任。1979年退休。
袁家楫是袁克文的四儿子,是妾室于佩文所生,小时候很调皮,喜欢游玩,经常逃学。1942年,他升入天津工商学院附属中学,因不愿被强迫学习日文,常常在课上捣乱,被老师报告给日军当局,准备逮捕他。家楫不得已逃到了山东威海,也是在刘公岛考入汪伪海军第七期,入水兵科。1945年10月,国民政府在青岛成立中央海军训练团,将当初在刘公岛学习的水兵们召回集训。1949年,他随军舰撤退到台湾省,后来又被调往中胜舰。当年10月,中胜舰受命驻防马祖岛,舰长乘机到香港运水货走私,家楫被派到岸上联络,便借机逃走了。
袁家楫先去投靠在香港经商的舅舅刘懋颐,但却不被舅妈待见。于是他又去找十一叔袁克安,但袁克安去了美国,接待他的是袁克安的夫人。袁克安是袁世凯的五姨太所生,早年在美国留学十年,中文不是很流利。
等了几天,袁克安终于回来了,性格开朗的他将侄子抱在怀中,表达着喜悦的心情。他建议袁家楫一是留在香港工作,可以先去国泰航空公司做打字员,二是去美国找袁家骝,继续读书。对这两条路,袁家楫都不太愿意,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读书的料。
彷徨中,袁克安又飞去了美国,滞留香港的袁家楫在一个在海轮上工作的中共地下党员描绘的天津“欣欣向荣”的局面所蛊惑,跟随其在1950年6月偷偷回到了天津。回来后,因没有工作,他就整日在家教朋友们跳恰恰、伦巴和各种爵士舞。但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1951年4月,袁家楫被拘押审查,因为怀疑他是台湾特务。此后,又因被指冒充公安人员,他被判刑三年。刑满之后,他作为农场强制留用人员在多个窑厂、农场改造了20年。在这期间,他种田、养猪、烧窑、推轱辘、修水渠、盖房子、开拖拉机……各种体力活都干过。
命运的转折点出现在同父异母的哥哥袁家骝回国探亲后。1973年,袁家骝和夫人吴健雄作为世界著名物理学家荣归故里,受到了周恩来的接见。周恩来对他们说道:“你们袁家出了三个‘家’,你祖父是政治家,你父亲是文学家,你是科学家。现在,袁家后人中又有了共产党员。你们袁家真是一代比一代进步了。”周恩来的戳心之语,让袁家骝内心感到了一丝悲凉。
回国自然要见见自己的亲人,袁家骝还特别提出,自己有个弟弟还在监狱中,想见见。出于统战的需要,周恩来便亲自责成当时的天津市委和市革委会,用三天时间,突击为天津的袁世凯后裔落实各项政策,包括退赔私产、恢复名誉、安排工作等。对于一直处于社会底层的袁家人而言,袁家骝的出现和所受到的待遇,无疑是一场及时雨。
这里先说说袁家祉与哥哥见面的情况。生于1915年的袁家祉,一岁多祖父去世,三岁多时,被生母抛弃,生性风流的父亲也很少关心她,其在袁家的地位可想而知。中共建政后,她做过洗衣女工,也在托儿所当过阿姨。她的丈夫段昭诞是民国另一位大人物段芝贵的亲孙子。1961年丈夫病逝后,她独自一人抚养四个子女。每天早晨,她到街道的劳动调配站去报到,等待分配一个个临时工作:拉板车、扛粮包、提灰桶、挖树坑、掏厕所、糊火柴盒……什么样的苦活脏活她都得干。不过,比肉体更痛苦的是中共历次运动中的精神折磨,以至于后来有人说话大声点,她都会躲起来偷偷发抖。
接到哥哥袁家骝回国探亲的电报后,袁家祉激动得嘴唇打战,但是第二天上午,中共当局便派人警告她,在和袁家骝会面时,要严格遵守如下几条:不准议论时事;不准谈论政治;不准泄漏国家机密;不准做任何有辱国家的事;不准把袁家骝带到这间破烂房子里;到车站时全家要穿新衣服;见了面要面带笑容,不准哭……看来中共也是相当要脸的,生怕自己残害百姓的事被外界知晓,至于所谓的“泄漏国家机密”,不知是否告知对方的真实生活状况就是所谓的“机密”。
到了和袁家骝见面的那一天,袁家祉一家人都穿上了新衣服,而她穿新衣服的时间在她的一生中实在是太少了。当袁家骝看着妹妹一家人穿着新衣服,像演戏一样和他说话,心里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袁家祉强忍着眼泪,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等到送袁家骝回宾馆,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时,袁家祉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扑到哥哥身上,哽咽着说:“哥哥,你知道我这么多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一句话未说完,眼泪汹涌而出。
2002年88岁的袁家祉去世,他的儿子段夔退休前是天津市一家企业的负责人。
而在农场劳动的袁家楫期盼着与二哥见面,却最终没有等到,应该是中共刻意不让二人见面,以免泄露所谓党国迫害人的秘密吧。得知二哥回美国的消息,袁家楫一个人躲在苹果园里痛哭了一场。直到1975年,袁家楫在25年的非人生活后重获自由。他被安排到天津市交通局汽车修理六厂,终于有了人生第一份正式工作。但是没几年,妻子刘爱芳就于1985年去世了,她是农村地主的女儿,两人是经别人介绍结婚的。两人生有一子一女。即便在文革期间,红卫兵批斗她,让她和袁世凯的孝子贤孙离婚,她都坚持不离,并反复说:“我们都是苦命人,他知道疼我。”
袁家楫在2011年接受张永久采访时,曾苦涩地说:“这辈子的遭遇尽是伤口,唉……。”2013年袁家楫死于心脏病。
袁克端一家人的命运
袁世凯的第四个儿子名叫袁克端,曾在张作霖身边担任参议,但是,连班都不会上。据说他为人非常狂妄,在袁世凯称帝时,他私刻了一枚印章,上面写着“皇四子”三个字。他还是个大烟鬼。在袁世凯离世后,袁克端难以接受生活中的反差,所以很快精神失常了,后半生主要靠典卖遗产和股票为生。他娶的是天津大盐商何仲瑾的女儿,两人生有两子三女。其中比较有名的是最小的女儿袁家倜。
出生于1924年的袁家倜,小时候并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长大后嫁给了当时天津工商界比较有声望的元丰五金行老板丁竹波。两人生有三儿一女。中共建政后,在1956年开始公私合营,就是要取缔所有的民营企业家,丁家也受到了冲击,再也不能随意不带钱就买东西了。
文革爆发后,袁家倜全家(除了在甘肃插队的大女儿)被遣送到天津农村接受劳动改造。这一改造就是八年,直到1973年堂哥袁家骝回国,他们的境遇才有所改变。1978年,终于从农村回到了天津市。1987年,63岁的袁家倜来到深圳,参与了当时国内最大的度假村建设项目,成为第一代创业者。6年后,她在深圳买了一些原始股票,赚了70多万元。此后她回到天津。
在袁家骝和吴健雄的建议下,袁家倜开了一家西餐厅,取名“苏易士”,由袁家骝题写店名。这家餐厅后来在天津成为一个餐饮品牌。袁家倜还非常热衷于做慈善,在天津蓟县她先后资助了20多个孩子,每个孩子一年5000元。
袁家倜的哥哥、也是袁克端的次子袁家宾,曾担任天津一轻局日用化工厂科研办公室秘书,在中共运动中被受到强制管制。年轻的他不谙世事,还跑去问领导原因,领导说:“你是袁世凯的孙子,不管制你管制谁?”从此他的周末必去派出所汇报思想、自我检讨。也是在袁家骝回国后,他被解除了强制管制,成为“控制使用”对象。文革后,中共出于统战的需要,让他当上了区政协委员等,撰写了不少关于袁家的故事。
袁家其他人的命运
袁世凯的五公子袁克权曾与兄弟袁克桓、袁克齐留学英国一年,1914年回国后,与晚清大臣端方的女儿陶雍成婚,彼时他只有16岁,两人婚后情投意合。据说他是谦谦君子,富有才学,感情丰富深沉,既浪漫又敏感。
两年后,父亲去世,只有18岁的袁克权陷入了极度苦闷中,因此写了很多诗排解苦闷。靠着妻子丰厚的嫁妆,两人的生活还是很富足的。袁克权有时还会与其他文人诗酒场合,民国作家张恨水创作的小说《金粉世家》中的很多故事就是从他那里听说的。
1941年,袁克权去世,与他感情非常好的夫人陶雍也在他病故不到一年便追随而去。他们留下四男四女,其中老大早逝,以二子袁家说、二女袁家诜(shēn)最为出色,两人的古体诗都写的不错。袁家诜因在台湾一所中学任教,躲过了中共的迫害。
袁家说为人正直善良,毕业于天津达仁学院,娶的是出生于平民之家的古志求。通常,毕业于达仁学院的人大多从事与经济有关的工作。1949年后,袁家说被分配到人民银行工作,古志求则在工商联上班。因为家庭背景,袁家说在中共历次运动中,都成为重点监管对象,不断地被审查,不断地被要求交代问题,古志求也被派去参加农村工作队了。
文革前一年,他们被勒令从袁家大院搬出来,他们搬到了古志求的娘家附近,以求有个照应。文革后期,袁家说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劳动改造。文革后,他被分配到天津农业银行工作。因为精神苦闷,他常常抽烟喝酒,身体也垮了。晚年时,他常常对妻子说这样一句话:“这辈子我没给这个家带来好运,带来的全是霉运。”“这辈子我也对不起你。”妻子则安慰他,让他不要那么想,很多事是个人无法掌控的。
1993年,袁家说离世,结束了充满了苦难回忆的一生。他有两个女儿。
说完了袁家说,再说说袁世凯的六子袁克桓。袁克桓年轻时曾去英国留学,二十岁时娶了江苏巡抚的女儿。受母亲影响,他走上了实业之路,曾是北方屈指可数的工商实业大家之一,曾被列为天津市副市长的候选人,但被他婉拒了。1956年去世。他有五女二男。长子袁家宸,曾留学美国,在纽约大学研究院主修经济学,回国后因为政治运动,一直从事中学教育。2002年病故,终年83岁。他的儿子袁弘宇回忆了文革抄家时的惨景。他的弟弟袁弘哲1951年出生,文革时正赶上上小学,他被同学押上课桌批斗。后来他被发往内蒙插队。文革结束后,他考上天津对外经济联络局的翻译,后在美国经商。
而袁世凯的八子袁克轸的儿子袁家政,在1949年前夕曾与家人逃到了香港,1956年受中共欺骗放弃了去美国读大学的机会,并且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回大陆读大学。在他考入北京大学生物系的第二年,反右运动爆发,袁家政被划为右派,下放到安徽淮北的北大农场接受劳动改造。1970年被选中到条件非常艰苦的西北西昌中学当老师,后被下放到中学农场劳动改造。
袁家骝回国的消息,袁家政是从中共党媒上看到的,他非常激动,“跑到山坡上连跑带喊,把十八年憋在心里的话全部喊了出来”。遗憾的是,等中共当局查到袁家政的下落,袁家骝夫妇已经回了美国。他们托中共外交部转交给这个流落在西北的弟弟一笔美金,但外交部拒绝转交。
没有见到哥哥的袁家政,情绪更加低落。1975年,他结束了劳动改造,回到西昌一中继续教书。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他去了香港,后去美国读书、定居。
袁世凯第十子袁克坚早年留学美国哈佛大学,学的是政治经济学,回国后无用武之地,曾在一所中学短暂做过英文老师。中共运动来后,因为害怕,所以不辞而别回到家中,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工作,直至1960年去世。其长子袁家禧曾虔诚相信马主义,但在经历几次运动后,深感前途无望,精神长期抑郁,在1962年一个寒冷的冬夜投河自尽。
次子袁家诚被迫将分家时分得的四十间房子“自愿”捐献给中共,也因此躲过了文革。但他连续五年高考成绩优秀,但因为海外关系,就是上不了大学。1970年,他和妻子被下放到内蒙,直到1978年才回到天津一所医院工作,一直做到放射科主任。他曾说道:“袁家到我们这一代真是背透了,袁氏家族的好处我们一点没沾上,袁世凯孝子贤孙的恶名却让我们背了大半辈子。”
而袁世凯的第十四子袁克捷与其父袁世凯长相相似,所以,人们都喊他“袁大头”。他毕业于南开大学,娶了一北京女招待,后离婚,生有两个儿子袁家振、袁家威。袁克捷性格沉闷,不爱说话,即便别人与他开玩笑,他也沉默不语,但他是一位大孝子,将自己的母亲叶氏照顾得无微不至。叶氏是袁世凯的六姨太。
1955年,他相应中共号召,携老带幼从北京移居到宁夏贺兰县居住,开垦新农场,因出身特别,被列入监管范围,但仍可以勉强度日。然而,随着大跃进和人民公社的到来,袁克捷一家经常吃不饱饭。年近半百的袁克捷一下子衰老了很多。一天,袁克捷和大家一起干农活,中间休息时,性格沉默的他独自一人到其他地方休息。结果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人们四处寻找时才发现他蜷缩著身体,躺在沟里,已经死去多时了。两个月后,他的母亲叶氏也随他而去了。
最后说说袁世凯的遗腹子袁克有,母亲也是叶氏。他出生时,袁世凯已经去世了,照袁世凯的遗嘱,男丁每人分现款1万元,股票8000余股,房屋20余间;女儿每人分现款7000余元,其他财产无份;母亲们由各自的孩子抚养,不给钱财。所以,出生较晚的袁克有没有分到遗产。
1928年,冯玉祥派人抄没了袁林和袁宅,11岁的袁克有跟着老管家徐东海搬到了安阳市裴家胡同居住。在当时,他是唯一一个留在河南老家的袁氏后人,徐东海不离不弃,并帮助他结了婚,还生育了两儿一女。后来,他抛妻弃子,独自一人前往天津寻找袁氏宗亲,凭借自己的一点雕刻手艺挣钱谋生。从此,再也没有与老家的妻儿联系过。1953年,在天津病逝,时年36岁。
结语
留在中国大陆的袁世凯儿孙辈的多舛命运,其实不过是无数中国人悲催命运的缩影,而罪魁祸首正是一直靠谎言欺骗大众的中共。然而,直至今日,中共仍在戕害着中国人,疫情下的一个个悲剧,让无数中国人同样意识到不清除中共,中国人的苦难就不会停止。让我们期待着清算中共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2022-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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