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月20日星期日

关于丰县铁链女事件,聊聊中国精英层的沉默

 徐州丰县“铁链女”事件进展到现在,官方发布了三个通报,网友们的硬核质疑,微博相关话题里已有很多,网上也有自媒体文章,我就不再赘述了。就某些机构和精英群体的沉默说几句。


我们有专门维护妇女权益的机构,在其业务范围中明确规定:“维护妇女儿童合法权益,倾听妇女意见,反映妇女诉求,向各级国家机关提出有关建议,要求并协助有关部门或单位查处侵害妇女儿童权益的行为,为受侵害的妇女儿童提供帮助。”

但是在这样针对妇女的罪大恶极的、足以人神共愤的事情上,迄今为止还没有看到他们有何关切。我去看了相关官微,到我写这个短文为止,近十天的消息全是关于奥运、女足还有节日养生之类,没有一条是关于徐州丰县铁链女的。我又去看了一下某机关报,只有一条关于徐州丰县铁链女的推送,还是宣布官方通报结果,而且评论也是要筛选才能公示,所以下面基本无反对意见。

我们有庞大的作家群体,但此次事件中,最该具有人文关怀的这一群体全都哑言,听不见他们的声音,看不到他们野蛮和邪恶面前,以手中的笔为武器,唤醒麻木的人心,发一点正义的呐喊,像美籍华裔作家严歌苓那样。严歌苓在愤怒激荡之下写下的《母亲啊,母亲》,是她作为作家的滚烫良心,她说,“我意识到,或许该留住时间来,专门留给愤怒,让愤怒正当发作。“ 当然不能要求作家与现实贴得太近,但是如此说好了似的一致不哼一声,怎么说也让人意难平。

高校教师毫无疑问是社会的精英群体,他们不仅从事知识生产,而且承担教书育人的神圣重任。尤其人文学科的知识分子,关心人类的前途与命运,关怀人的价值与尊严应是其本色,而对铁链女的被损害被侮辱有所关心的是极少极少数。如果这样的事情都漠然,那么写的论文、做的课题又有什么意义呢?研究是求真,如果没有对生存之真理性的追寻与敬畏,又怎么能求得真理?教育是通过培养有教养的人来驯化野蛮,如果教育者本身对野蛮无动于衷,又怎么有资格做教师?研究也好,教学也罢,都是为着人类文明进步的事业,对丑恶总轻盈转身,又能做好这些事,那才怪呢。

平时活跃在网上的公共知识分子,此次也几乎大面积失声,有人说是被禁言了,但一开始就没有看过他们说什么,并不是写出文章后又被删除的。刚才去看了几个大V的微博或公众号,有的说年味,有的谈奥运,连转发一下都没有,也许他们并不关心具体人的苦难,他们只关心抽象的概念。

明星是这个时代最光鲜亮丽的一群,某些时刻他们纷纷表态:“一个都不能少”,“我爱我的祖国”。他们十分擅长此类表达,但同胞的苦难永远进入不了他们的视野。所谓的顶流,拥有极其庞大的粉丝群,一举一动都能吸睛,但他们的影响力,也仅仅是用来财富收割。精致利己,左右逢源。

昨天财新报道了 “裹被女”的情况,该女20多年趴在地上生活,其“丈夫”直言不讳是花1000元买来的。有村民向记者表示,她曾经遭受虐待,早些年被“丈夫”吊起来打,发出惨叫,村里人因此叫她“吊死鬼”。她们被剥夺了青春、健康、社交、亲情、爱情、友谊、希望、记忆,甚至原来的名字,也失去了,所有构建一个人意义世界的东西都不复存在。想解救她们,让事情水落石出,却阻力重重。如果那些专门维护妇女权益的机构,能够履行其责,以公开信或者建议的方式去呼吁、敦促和监督,如果那些有广泛知名度的人们能尽一份力——直接的呼吁,或结合专业对问题的根源进行剖析,有一份热发一份光——结果会不会好一些?

现在是普通网友在奋力援救。在网络热点层出不穷,两三天就转换一波的情况下,网友们连续这么多天不间断地关注,声援、质询、发掘信息,也有弄错的时候,但很快又有人纠正,齐心协力,一腔热血。我感受着他们的满腔悲悯,共情着他们的共情,我听见他们在铁屋中的声声呐喊,也看到了他们对人微言轻的无奈,以及对精英人物投入关切的渴望,这其实是对正义的渴望,是对人性道德的渴望。

希望有公共影响力的人关切,这不是强迫。

拐卖、拘禁和奴役妇女不是简单的事情,不但受害者人数惊人,而且其性质属于极恶。它是对女性尊严的彻底践踏,是对女性人生幸福的彻底剥夺,是对家庭完整和乐的彻底摧残。作为人类的一员,容忍这种恶存在,就是纵容。而上述机构和群体,其职能范围和身份,决定了他们比一般民众更有义务去推动恶的消除。尤其其中有话语权的公众人物,他们平日里闪闪发光,享受着知名度带来的尊荣和利益,在这样的事情中,利用他们的影响力,力所能及去发出点声响动,这是应尽的公民职责。

任何一个社会,精英阶层都应该是最有担当的。普通人在无助中希望这些机构和群体能多发声,这是正常不过的也是合乎道义的期待。

对个体苦难的沉默无疑是精英群体精神症候的展现,精明、世故、畏葸、虚伪、贪婪,缺失风骨和责任感。不是我用词刻薄,如果不是想写小短文,我可以举出很多的例子。当然也不是无一例外如此,风标人物总是有的,但整体看,精英群体不但缺失起码的现代公民精神,连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情怀,也基本无存了。

英国历史学家Ian Kershaw说:“通往奥兹维辛的道路,为之开道的是仇恨,为之铺路的是冷漠。” 让被拐妇女铁锁缠身的,也有这让人悲哀的装聋作哑。此次丰县事件再次昭示,精英层的自私和堕落,是这个社会同样隐蔽的灾难性问题。

文字来自于《古老的罪恶——拐卖妇女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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