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5日星期日

邓敬雷:从另外几个视角看中国农民起义(2)

农民丧失独立的思想和个性,喊皇帝“万岁”最虔诚,最容易受愚弄和欺骗,被人任意玩弄摆布于股掌之中。李自成、洪秀全均用虚假的许诺欺骗农民,达到自己个人的目的。农民起义从表面上看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級”的武装暴动,其实是贵贱贫富的大更变,是社会地位和社会财富的重新分配和整合,农民中的一部分人以强大的军事暴力解除了自己身上的枷锁,却将这副枷锁毫不留情地又套在另外的大多数农民身上,把他们变成为新的奴役对象。

  农民起义的领袖们皆以“均贫富”为号召而打天下,可是一旦起义成功,建立了政权,坐定龙庭,他们就逐渐变成新的压迫者。起义的首脑往往争权夺利,沉迷于财物及美色。农民起义推翻的皇权主义,帝王思想,等级特权,腐化享乐,在他们身上立刻体现,迅速让他们真相暴露无遗。他们靠老百姓打下江山,到最后却鱼肉老百姓,跟他们最初起义的宣传和许诺截然相反。由穷变富、由奴变主之后,他们可能实行一段“让步”政策,让百姓休养生息,养肥之后再肆意宰割。如果再要求他们兑现当初的承诺,要“均贫富”,就是“刁民”或者是“反贼”,坚决实行残酷斗争和无情打击。

  每一个新王朝的建立,便出现新一轮的更替。仆人可以一次次把主子打翻在地,却无法打破主仆关系,导致旧的主子被打倒,又来了新的主子。农民起义只不过是完成或企图完成权贵与农民的身份置换,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中国的社会制度。所以,专制主义才得以在中国延续了两千多年。

  (五)毛泽东领导的革命是农民起义

  按照马克思的理论,中国没有经历过资本主义充分发展的社会阶段,就总体而言,既未曾形成完整的资产阶级,也未曾形成完整的无产阶级。在这样一个既缺少无产阶级革命的主体,又缺少无产阶级革命的对象的环境中根本不可能去进行一场无产阶级革命。二十世纪全世界曾出现过众多的标榜为“社会主义”的运动、政党和政权,都宣称以马克思主义作为理论基础和指导思想,但都对这一理论进行各取所需的取舍或剪裁,在中国这种现象或被称为“马克思主义与本国革命实践相结合”,或被称为“修正主义”。其实,马克思主义是无法运用于中国革命实践的,因为它针对的是欧洲资本主义国家中的工人阶级进行的城市革命运动。

  中国是个农业大国,农民占人口的绝大多数。人数众多的农民是中国社会的底层阶层和弱势群体,长期受着统治阶级剥削和压迫,时时都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痛恨不平,所以拥戴平均主义甚至绝对平均;他们痛恨皇帝,但自己也想做皇帝;他们痛恨政治腐败,但自己也羡慕奢豪腐化的生活。毛泽东将农民称之为中国革命的主力军,认定中国的任何社会革命和变革,没有农民的参与是不可能成功的。国民政府在大陆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农村没有实现大的变动,农民没有一个大的变动。中国共产党革命的初期,最大的争执实际就是城市革命与农村革命的争执,因为苏联十月革命是从城市开始,然后获得了成功,共产国际把这一经验带到中国,屡屡碰壁。革命失败以后,毛泽东提出了走武装暴动、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政权的革命路线。1927-1949年革命之所以胜利就是因为充分发动了广大农民。

  这场革命实际上主要以毛泽东的思想作为指导,同古今中外历史上的一切农民起义相比,没有本质区别。参加革命的绝大多数人是农民,目的是“闹翻身”。革命的直接目标是“斗地主,分田地”、实行土地改革,革命的长远目标是“打江山,坐江山”,迄今为止仍然不变。不但革命队伍的兵源主要来自农村,而且主要的活动范围和工作内容也在农村。毛泽东领导军队在农村分掉地主富农的田地,建立根据地,实行武装割据,最终推翻国民党政权。这是一切农民起义共同的手段、途径、目标和任务。毛泽东撰写的文章除了军事和文化以外,绝大多数是针对农村工作的。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他被认为不是正统的马克思主义者,既不能见容于党内其他领导人,又不能得到共产国际和苏共中央的信任。事实上,在整个夺取政权到建立政权的过程中,毛泽东始终把农民阶级尤其贫苦农民即“贫下中农”视为先进的阶级加以信任和依靠。

  毛泽东是二十世纪中国最后一个农民起义的领袖和农民阶级的政治代表。他深入农村,宣传革命道理,启发农民的阶级觉悟,充分发动农民起来革命,许诺分给他们土地,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推翻“人剥人,人压迫人”的不合理制度。在国共内战前夕,抓紧时间搞“土改”,把土地分给农民,赢得了广大农民的极大拥护和支持,出现了妻送郎、母送子参军上前线打仗的热烈场面,三大决战中的百万解放军就是穿上军装的农民。中共的思想政治工作让农民明白,为了保卫刚刚得到的胜利果实,就得拿起枪拼死战斗。所以,一方面士兵打起仗来不怕死,部队战斗力特别强;另一方面,更有广大农民冒着枪林弹雨,踊跃支援前线,用独轮车推出了中共在内战中的军事胜利。

  毛泽东在1949年建立政权以后,又搞了一次土改,在全国农村划定了一批地主富农,制造出一个革命、专政和斗争的对象。很快发动三大改造,通过在农村搞合作化运动,从建立互助组开始到初级社、高级社最后到建立人民公社,把土地又从“翻身解放”的农民手中夺走,强制他们加入集体经济,走社会主义道路。而且在其有生之年,这是丝毫不能改变的革命路线。与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相匹配,实行严格的户籍管制,在农村和城市划开不可逾越的鸿沟,出现了巨大的城乡差别。中国农民为革命和建设付出了沉重代价,结局是几亿农民即中国大部分人口,几十年来过着贫穷痛苦的生活,除了政治上空虚的“贫下中农”的称号以外,一无所有。毛泽东发动“大跃进”运动导致三年大饥荒,饿死的几千万人也主要是农民。毛泽东身后邓小平执政,进行农村改革,解散人民公社,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满足农民愿望,允许农民分田单干,把土地间接地还给了农民,使得他们能够解决温饱问题,开始奔小康。

  毛泽东出生于农村,本身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和朱元璋非常相象,有着中国农民许多严重的自身难以克服的缺陷,如皇权主义、帝王思想、绝对平均主义、流寇思想、山头主义、享乐主义、个人主义等等,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固然要表露,在时机并不成熟的时候常常也表露得一览无余。在革命胜利后更是登峰造极。他厌恶现代物质文明,否定商品经济和货币交换,排斥科学技术和知识分子,反对市场经济和自由竞争,幻想建立一个远离人类现代文明的,以极其低下的生产力和物质基础以及平均主义支撑起来的躬耕自给的现代乌托邦。其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穷过渡”理论和“人民公社”化实践。这种贫穷落后的“社会主义”必然造成社会生产力的停滞不前和急剧衰退。毛泽东发动十年“文化大革命”运动造成了整个社会的大倒退、大破坏,给中国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他当政27年,大权独揽,和尚打伞,无法无天,荒淫残暴。死于他之手的人自政治对手刘少奇、林彪开始到普通老百姓,数不胜数。有人说他是中国没有加冕、没有称号的真正的末代皇帝,有人说他是古今中外最大的暴君。

  (六)农民起义的作用与影响

  中国农民起义具有极大的破坏力量。他们仇恨官吏和富人,所到之处犹如蝗灾,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屠城事件、血洗事件、制造无人区事件充斥于史家的字里行间。别有用心的政治流氓或者混游于社会下层的无赖地痞,利用农民起义成为杀人成性的农民领袖以后,对人民百姓造成的罪孽和祸害就更加无法估量,对社会经济破坏之惨烈以及恢复之艰难匪夷所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揭示的就是起义给社会底层民众带来深重灾难和痛苦的历史事实。鲁迅先生说,每逢王朝末世乱军四起之时,人民连做奴隶的资格都没有,官来了,他们属于匪,匪来了,他们又属于官,彻底丧失了生活权利。起义中死伤动辄成千上万,田园荒芜,人丁伤亡殆尽,“十室而九空”,一片凄凉,何其哀也!经济总是发展几十年、上百年就回到原点,然后再发展几十年、上百年又回到原点。中国历史就是一部在废墟上建立王朝,然后起义,然后推翻,然后再在废墟上建立新王朝的血腥史。

  农民起义直接打击或摧毁了原来的腐朽统治,表达了农民在政治上和经济上的利益要求,在一定程度上迫使后来的统治者较前代更加励精图治,施行仁政。农民起义后建立起来的朝代比由封建割据统一起来的朝代寿命要长得多,如西汉、东汉、唐、明、清,它们的寿命在二百年上下,有的近三百年。而由封建割据统一起来的有秦、隋、晋和北宋,前三个朝代寿命很短,只十几年到几十年的时间,北宋也只有一百多年历史。农民起义使得改朝换代不只是简单的循环重复,社会有一定的进步,这是农民起义的积极作用。

  当农民被统治集团欺压和逼迫到死亡的边沿,已经无路可走,唯一的选择就是破釜沉舟地反抗。中国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并不是什么主义、理论和思想的指导结果,纯粹是出于人的求生的本能。当一个政权连人民活下去的权利都不给予,还有什么存在的资格?从这层意义来说,农民起义无可厚非。

  今天中国最可怜的是成千上万的农民工,他们在工厂里日复一日的勤劳工作,流血流汗。他们只是一个机器,他们完全没有思想,没有快乐,只需要来到厂房和车间的流水线前出卖苦力。政府牺牲了他们的利益和幸福换来城市的发展和富裕,换来国家的经济增长。他们饿不死,但是他们的生存状况早就失去了生命原本的意义;他们还没有被饿死,所以没到揭竿而起的地步,但是却用另一种方式--罢工、杀人、自杀抗议抗争。当富士康发生员工连跳事件的时候,很多人竟然完全不同情甚至鄙视嘲笑那些跳楼的人,整个社会表现出惊人的麻木和冷漠。其实处在太平盛世,最需要所有人深思的是为什么有人跳楼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的悲惨命运与历史上的农民是不是某种程度相似。当最广大的农民不管是在农村务农,还是进城务工,生活得很没有尊严,享受不到任何自由和快乐,就一定会危及整个国家的繁荣、崛起和稳定。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

全国抗暴地图


在较大的地图中查看全国抗暴地图 National uprising 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