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5日星期日

邓敬雷:从另外几个视角看中国农民起义

中国自古至今都以农立国,农民虽然总处于弱势,但却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群体。一个王朝的崛起往往借助农民的力量,一个王朝的覆灭也多因农民起义而颠覆。自从秦始皇统一中国,建立第一个皇帝政权以来,经过两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元、明、清到民国,统治集团凶残暴虐、腐败无能、民不聊生,农民起义运动风起云涌,如秦末陈胜吴广、西汉绿林赤眉、东汉黄巾、唐末黄巢、宋末王小波、元末红巾军、明末李自成起义,可以说,中国历史就是农民起义的历史,农民起义决定中国命运。

  一、农民起义发生的原因

  农民起义为什么在历史上频繁地发生?历史学者秦晖曾经把秦以后农民起义的原因归纳为六个方面:

  1.官府滥用民力,横征暴敛。

  2.官府实行严厉的经济垄断,比如茶叶专卖、海禁等政策,中国古代凡是经济利益比较好的项目都是由国家垄断。

  3.官府进行严厉的户口控制,一是百姓想要迁徙却被限制,二是百姓不想迁徙却被官府强行迁徙到偏远地区去垦荒。

  4.官府吏治腐败,法外敲诈。中国古代官员的俸禄普遍不高,所以他们想方设法地私自给百姓摊派,所谓“头税轻,二税重,集资摊派无底洞”。

  5.官府和民间对组织资源的争夺。宗教等组织提供了一种民间结社的形式,官府是不允许民间结社这种现象存在的,所以官民之间会发生冲突。

  6.天灾与外患等非社会因素。

  笔者以为农民起义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专制朝廷和民间社会的矛盾,有许多共性:

  1.根本原因是统治阶级腐败,剥削徭役繁重。

  2.直接原因是自然灾害或战乱,导致农民生存受威胁。

  3.爆发快,声势大,一般迅速地席卷爆发地。

  4.提出均田、免粮、减轻徭役赋税等保护农民利益的纲领口号,严厉惩治当地的贪官污吏恶霸。

  5.一般以宗教或前朝著名人物为旗帜。

  6.前期以游击战进行斗争,攻占多数城池后建立政权,但与朝廷作战仍使用游击战。

  7.大多数起义仅仅是昙花一现,或是被朝廷剿灭镇压,或是投降被招安。

  8.动摇了王朝统治秩序。

  农民起义有其历史必然性。中国农民安于现状,忍耐力极强,很能吃苦,习惯于做统治者的驯服臣民,对物质生活水平要求低,只要有饭吃,能过平淡日子,享受天伦之乐,不会起来造反。但是专制王朝官员腐败贪婪,朝政荒淫混乱,使得各种社会矛盾激化到不可调和,暴力冲突将不可避免,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农民便会揭竿而起;或者连年发生严重干旱、洪涝、蝗虫或者瘟疫等天灾人祸,生活不下去、生不如死,农民就会铤而走险。有人振臂一呼,一树旗帜,四面八方便会响应,聚集造反,而且灾害波及范围越广,造反的势头越大。起义目的就是想改变自身的境况,寻找能够生活下去的出路。当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如火如荼之时,王朝末日就来临了。

  农民起义就是流民暴乱。发生流民暴乱的概率即每百万人的人群在一年内发生一次流民暴乱的次数。可以把这个值称为流民暴乱的概率值。这个概率值的大小与社会的和谐程度,社会的贫苦程度,各种自然灾害的程度与次数,人口结构等各种因素有关。一个国家发生流民暴乱的次数还与国家的大小有关,国家的规模越大,具有百万人群的量就越大。在单位时间内发生流民暴乱的可能次数就越多。因此,一个国家发生流民暴乱的次数,与流民暴乱的概率值大小成正比与人口总量成正比。而人口总量大小是由面积大小与人口密度大小共同决定的。造成大国内乱相对较多的另一个原因是大国受到外来力量干涉的影响程度相对比较小,因为大国抵抗外国干涉的能力相对比较强。

  逼上梁山的农民起义往往利用人们迷信鬼神的心理,通过发展宗教组织,充当宗教领袖,宣传宗教迷信,获得广大信徒的支持,壮大力量。最早陈胜吴广制造“鱼帛书”,方腊假托“得天符牒”。东汉末年的太平道,组织严密,教徒受宗教影响,个个不怕死,黄巾起义就是这样发动起来的,它使得地方豪强扩充实力,形成割据,最终导致东汉覆灭。红巾军用白莲教和民族矛盾做背景,发动元末大起义,埋葬了元朝。以拜上帝会兴起的太平天国、以天地会组织的天地会起义、以白莲教组织的白莲教起义和天理教暴动极大地破坏了满清王朝的统治。以宗教形式组织的农民起义一般有明确的信仰和理论指导,有广泛的群众基础,是有预谋的活动,具有准备时间长,发展速度快,波及范围广,规模比较大,打击力度强的特点。

  起义很可能失败,但是一旦成功,他们便开始像他们打倒的政权一样享受,中国千百年来的起义都没有走出推翻旧统治、建立新统治的循环。一个皇上与无数臣民的故事绝不会因为王朝的更替而结束。中国历史上的农民起义的前因、过程、后果、影响都何其相似。历次农民起义只反抗统治者经济上的剥削压迫,不反对皇权制度,甚至只反贪官不反皇帝,只能深陷历史重复的旋涡,成为改朝换代的工具。除了历史上西晋、南朝的陈、南宋被外敌所灭,东晋、南朝的宋、齐、梁、五代和北宋因宫廷政变颠覆,其他各朝的覆灭都和农民起义有关。历史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确实令人感慨!

  二、农民起义的口号

  农民起义军为了赢得广大农民的拥护和支持,无不在起义之初提出反映他们强烈要求和愿望的口号。

  (一)夏人: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

  夏桀是历史上有名的暴君,极其凶狠残酷。夏人的口号意思是日子不好过啊,我们就和你同归与尽!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

  (二)陈胜吴广起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秦朝时代,政出豪门,权力世袭。普通民众无权过问政治。做王侯将相的人无不是天生下来的命,权力是靠家族传袭。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后,第一次打出政治平等口号,开了强者为王、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风气之先。

  (三)绿林赤眉起义:刘氏复起,李氏复辅。

  王莽变法不是祖宗之法不足恤,而是要复祖宗之法,让中国封建的制度走向奴隶的制度。不但触犯权贵、豪强的利益,而且得不到农民的欢迎。王莽不成功的变法引发农民起义,起义者中有一个叫李通的人提出了这个口号。

  (四)黄巾起义: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这是一个跳大神的神汉想出的宗教色彩极强的口号,以宗教名义对民众进行宣传。

  (五)隋末农民起义:《无向辽东浪死歌》

  隋炀帝征伐无度,大兴土木,巡幸游乐,兵役繁重,民不聊生,终于激起隋末农民起义。起义多源头、多起点地暴发。史载有“六十四路烟尘”,也就是说有六十四个地方的农民不约而同地发动了起义。歌的内容是: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六)王小波、李顺起义: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等均之。

  宋朝是一个经济文化强盛、军事比较弱小的王朝。经济总量占当时世界的百分之三十左右,但是社会发展不平衡,贫富两极分化严重,所以王小波起义第一次提出均贫富的观点。与东西方所有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者相比,他们最早开了平均主义的先河。

  (七)钟相扬么起义:法分贵贱,非善法;我行法,当等贵贱,均贫富。

  钟相扬么起义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不光在经济上提出了平均的观点,同时在政治上也提出了等贵贱的平等思想。

  (八)元末农民起义: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和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这是比黄巾起义更为简单的跳大神的口号,用迷信来反抗专制。

  (九)明末李自成起义军口号:等贵贱,均田免粮。

  明末李自成起义也和当时社会贫富两极分化有关,农民起义军要求政治上平等、经济上平均,因而获得了广大农民的热烈欢迎和大力支持。“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民谣就是证明。

  (十)太平天国洪秀全起义:一律平均。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天下人田,天下人同耕。

  太平天国追求绝对的平均主义,得到了远在德国提出了共产主义思想的马克思的同情,并寄以厚望,他认为洪秀全起义必然会影响中国茶叶的出口,而茶叶是当时欧洲人不可缺少的生活必需品。因此洪秀全起义会产生蝴蝶效应,把革命的火星抛到欧洲革命的火药筒上。但是仅仅过了十多年的时间,太平天国的熊熊烈火就让清朝组织的湘军给扑灭了。

  三、农民起义的结果

  纵观历代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不外乎有如下结果:

  (一)打江山坐江山

  很多的农民起义都建立了政权,短暂成功的有黄巢和李自成,李自成还结束了一个王朝,取得全局性胜利。洪秀全也取得局部胜利。有的甚至最终当成了皇帝,如朱元璋和刘邦。他们的成功只是自身地位的变化,由一个或者一群贫穷的人摇身变为富贵的人,获取了巨大的利益,并没有给中国社会的进步或者最广大的人民带来好处,相反给社会发展带来了巨大的破坏作用,把人民推向灾难的深渊。

  1.刘邦起义:

  刘邦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农民出身的皇帝,刘邦的军事实力远远低于项羽,影响力又低于陈胜吴广,但是从斩白蛇起兵到攻克咸阳再到垓下之战,最后夺取了天下,登上帝位。

  2.红巾军起义:

  红巾军起义最初是韩山童、刘福通领导的,后来有湖北的徐寿辉和彭莹玉,布王三和孟海马,江苏的赵君用和芝麻李,安徽的郭子兴等相继加入。势力席卷全国,影响非常大,后来出身卑贱的朱元璋统一了这些起义军,攻克了大都,推翻了元朝,结束了蒙古人在中原的统治,建立了明朝。

  3.秋收起义

  1927年毛泽东发动秋收起义,上井冈山,在江西农村建立根据地,然后长征到达陕北,建立农村根据地,最后在1945年抗战结束后的国共内战中胜利,于1949年赶跑了蒋介石,夺取了政权。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一次成功的农民起义。

  (二)被贵族取而代之

  刘秀和李渊等地方势力壮大自身的军事力量,取得农民起义的领导权,利用农民起义成功地实现了改朝换代,统一中国。今天的官史经常说地主阶级利用农民起义和窃取农民起义的胜利果实。其实,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无德者使之。如果不是刘秀和李渊“窃取”了农民起义的胜利果实,建立东汉和唐朝,中国将在分裂割据中度过漫长的动乱岁月,社会非但不能进步,甚至要倒退百年。

  (三)投降招安

  农民起义的领袖中不乏野心家,借起义捞取个人政治资本,让朝廷招安做大官,如瓦岗起义军首领李密,曾经帮助过杨玄感造反,后来投靠了瓦岗军,大业十四年李密打败宇文化及,被隋朝封为太尉,准其入朝辅政。黄巢起义军将领朱温投降了朝廷,反过来镇压起义军,后来篡夺了唐朝的江山。张士诚也曾经投靠元朝,做过元朝的官。梁山宋江不打到东京去做皇帝,主动要求朝廷招安,是个特例。

  (四)分裂火并

  起义军一旦取得胜利果实,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而发生内讧。历史上有近二十位农民起义领袖死于官军收买内部叛徒实施的谋杀和行刺。李自成听信牛金星谗言,妄杀李岩、李牟两兄弟,引起大顺政权内部分裂。1856年天京发生内讧,韦昌辉杀了杨秀清,洪秀全杀了韦昌辉,民间流传说:“天父杀天兄,江山打不通。长毛非正主,依旧让咸丰”。

  四、农民起义的特性

  (一)在胜利到来或快要到来时,农民起义首领迅速走向腐败,敛财享乐,是中国农民起义的通病。

  陈胜吴广因为秦朝法律严苛,耽误了行期,不问原因一律处斩,横竖都是死,不如起义。一旦打出一片天下就亟不可待的要享受皇帝的生活,于是迅速腐化,跟皇上一个样。

  唐朝末期朝廷内斗,民不聊生,当农民无法活下去的时候,要么起义,要么饿死。在这样的背景下黄巢起义。他的目标是建立一个人人富足的新王朝。黄巢大军扫荡江南之后直捣黄龙占领长安。但是一当上了皇帝,就变得和很多烧杀抢掠的农民起义军队没有什么区别,开始享受玩女人。

  元朝末期汉人起义反抗蒙古人统治。陈寿辉在起义军有了一定势力之后也变得像皇上一样纵情享乐,最终丧命。收获红巾军战果并给蒙古帝国最后一击的是打着红巾军招牌实际上与红巾军没多大关联的朱元璋。

  明末民不聊生,李自成阴差阳错被逼起义,当了闯王。得到两位知识分子李信和牛金星的辅佐,最终攻占了明王朝首都北京城,把皇帝逼得上吊自杀。然后李自成就开始当皇帝。建立大顺王朝的农民领袖们在接受大明江山的同时,也接受了大明王朝的专制与腐败。大敌尚在关外虎视眈眈,数十万农民军进京后,纵声色、夺名利、掠财物、杀功臣,饮酒作乐,“纵贪横于京畿”,尽情享受玩女人,弄得京城民怨沸腾。

  清帝国末期,贪污腐败无孔不入,落魄的知识分子洪秀全创立拜上帝教,用了8年时间发展了两名信徒,后来在广西的农民中发展力量,在全国各地普遍起义的背景下发动了起义。用了若干年终于打下了县城般大小的地方,此时洪秀全已经有好几十个老婆了。后来攻下南京,建立太平天国,洪秀全与太平天国的农民领袖们接受了大清王朝的专制与腐败,大肆造宫殿,拼命玩女人。洪秀全只派了两万人的部队北伐,在南京城大修天王府宫殿所用兵丁却达十多万。其贪婪、奢侈的程度较之他们革命的对象有过之而无不及。

  历史上农民起义的过程惊人地相似:政府腐败---民不聊生---起义造反---推翻王朝自己当皇帝---享受玩女人---失败灭亡。

  (二)虚假的宣传从一开始就永远无法兑现,农民起义的领袖发动农民起义造反的真正目的无一例外地都是为了自己当皇帝。

  李自成在起义之初以民谣的形式宣传起义军的纲领:“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提出建立政权后将实行“三年免征”。可是,为了筹集军饷,李自成纵容部下在北京对明代高官富豪严刑拷打,勒索钱财。李自成马上征战18年,夺得大明江山,在西安称帝,国号大顺。山海关战败后,于北京武英殿再次登位,接受百官朝贺。两次称帝充分证明李自成起义的真正目的。

  洪秀全宣传“天下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姊妹之群”。洪秀全宣传平等只是遮人耳目的一面旗帜。在这面旗帜的背后,他自己娶了88个老婆,他十几岁的儿子也娶了4个老婆,却不允许他的“兄弟姊妹”合家团聚。起义之初,洪秀全迫不及待地在武宣东乡称王,定都南京,尚未取得全部江山,便深居简出当起了穷奢极欲的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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