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紹華寫於 2012年7月22日 3:42 ·
今天這個經歷真的是太難得了，不寫下來紀念怎麼可以。我知道沒圖沒真相，可是請各位看倌看在小弟是用中華電信翻牆專案，上傳照片不易的份上，就敬請海涵一下。
話說原本今天到北京是預計下週二參加Economist China Healthcare Forum。早了兩天來，是想讓自己腦筋空一下，順便拜訪一些在北京的朋友請教一些事情。（這部份事涉公務就不便多說）
今天一開始一切好像還滿順利的，昨天晚上還值加護病房班，一早看完昨晚開刀的病人，開刀前就有跟病人說我今天要出國。結果那個阿嬤今天神清氣爽的跟我豎起大拇指比讚，說她完全都不痛了。接著趕著簽結完手邊的公文，中午才放心的離開醫院。
下午3:45的飛機，早已經習慣短期出國的我自然知道還來得及，中午整理行李就照往常把該帶的往行李箱裡丟，反正男生出門也不用帶什麼瓶瓶罐罐的東西，就全身上下由裡到外照順序丟該帶的天數份量就好。iPad iPhone和備用電源充飽電，記得帶充電器，然後護照機票信用卡現金 ，就差不多可以出門了。還在家裡掛在FB上吃完樓下新開幕的池上便當，快兩點才出門。
桃園機場二航廈自助報到加自助通關其實超快，我兩點才從桃園家出門，兩點半就已經出關了。早已經完全不想逛免稅店的我就繼續掛我的FB到登機，還撐到最後幾個旅客進機艙門。第一個訝異的幸運是飛機幾乎全滿，但是我旁邊的走道位竟然是個空位，這讓我才上飛機就被旁邊的胖子看報紙手肘碰來碰去的不快一掃而空，當場挪過去坐走道位，中間空一個位子隔得遠遠的。
上飛機就睡向來就是我的專長，挪好位子喬好姿勢，飛機還沒起飛我就可以睡著。中間吃飛機餐是為了提醒我可以拿iPhone聽音樂掛耳機，吃完聽著自己的音樂繼續睡到準備降落，自然空服員會來叫醒收起個人電子產品。降落前機長廣播當地天氣，完全沒有提到暴雨這回事，一路上的飛行也都非常的平穩，看看時間還比預定抵達時間提早十幾分鐘。
不尋常的事情開始出現，明明座位前螢幕上的飛機高度在逐漸下降，也聽見飛機放下起落架的聲音了，怎麼外面還是白茫茫一片，但是又一點都不顛箥。突然間，跑道和地面瞬間出現在窗外，然後就平穩的降落了！
真的打從心底佩服華航今天的機師，這種幾乎沒有能見度的大雨天，完全靠儀器降落的功夫真的超讚。還在停機坪上就看外面的大雨下得亂七八糟，還慶幸自己很聰明，預定的飯店就在地鐵站口，只要機場快捷轉市區地鐵就行，反正北京地鐵轉來轉去已經熟得很。反而心裡只想到明後天的拜訪行程該怎麼辦，還沒有意識到這場雨的嚴重性。
一路走到北京機場海關，還想說其實不用太難過，首都機場遇到大雨也是到處漏雨滴滴答答的，還悠哉由哉的拍了人家機場漏雨的照片上傳FB。很快的出關之後，第二個不尋常的事情就接著來了。行李轉盤上竟然是空的？！
看不見行李在桃園機場是常態，但是北京和上海浦東機場的效率，甚至好幾次我是出關到行李轉盤就已經看見自己的行李了。至少就算自己的行李還沒有出現，也會有其他乘客的行李在上面轉，從來就沒有遇到行李轉盤連動都還沒動的這回事。而且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行李轉盤完全沒有任何動靜。旅客們也開始議論紛紛。這下子廣播來了：因為雷暴雨雨勢太大，機場停機坪所有作業暫停，以致無法下行李，請各位旅客稍候。
這一候，竟然就候了一個多小時，一整個後悔沒有把行李縮小到可以塞進登機箱的大小，就不用在這裡等行李。可是個人的潔癖就是討厭硬塞襯衫西褲領帶進行李，到了目的地拿出來皺巴巴的。而且用登機箱就要早點上飛機，不然頭上的行李置放處被先登機的旅客行李放滿了放不下，麻煩空服員塞到其他的地方去，下機的時候又是另外一個麻煩。
第一批行李出現在行李轉盤的時候，所有的旅客都傻了眼，完全就像是從水裡撈起來的行李箱。那些不防水布質的行李箱，和買台灣特產用紙箱裝的，全都溼淋淋的慘不忍睹。只聽見前後左右拿到行李的旅客慘嘆聲不斷。我的行李箱倒是看起來還好，拿到之後就拖著往機場外面走。
拉著行李箱直往機場快捷電車處去，還沒走到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麼迎面而來的人行李箱上都是有條碼的？只見機場快捷月台和售票處人山人海，爭吵聲此起彼落。我一開始沒刻意去聽發生什麼事，就當是人多不耐久候，想說反正我也不趕時間，就乖乖排隊買票等車來。
第三個不對勁的事情開始出現，怎麼前後左右排隊的人，口中都出現『退票』的字眼，但是又不見有什麼公告。問了一下排在我後面的大叔，他說別等啦，等好久車都沒來，鐵定是出了狀況了。
我半信半疑的看看左右，也不見什麼站務人員出來宣導疏散之類的，不過雷雨交加倒是真的，說不定只是大雷雨停駛，咱們捷運柵湖線不也這樣過，應該一會兒雨小些就好了吧。看看錶已經快八點，不如先去吃點東西，不然折騰到市區怕也沒得吃了。
機場的出境大廳向來都沒有什麼可以吃的（亞洲區好像只有香港和曼谷機場例外），要找吃的就要到入境大廳去。走在半路想說，不然先繞去看看計程車排隊的狀況怎樣，也好心理有個盤算。
結果一到計程車招呼站的樓底層，天啊！～～每一列排隊的至少都上百人，但是放眼望去，外面的路面上，根本沒有半輛計程車出現啊？！趕緊po文上FB，看看有沒有熟北京的同學朋友指點迷津。果然沒多久好朋友Francis就回了令人氣餒的消息：『平常沒下雨排計程車就要一個多小時，下大雨的話就....』
這下子我開始明白事態嚴重了。不過不管如何，當下就明白找到吃的喝的最重要，就算被困在機場，只要有得吃喝就沒事。於是迅速往出境大廳移動，果然出境大廳也是一團亂，班機取消的取消，延遲的延遲，餐廳前排隊的人潮完全像在領配給食物一般，每個人看起來都是又餓又累。
神奇的第一件事情這個時候發生了，就在我繞了好幾圈找不到座位打算放棄的時候，拉麵店的角落有個不起眼的小桌座位竟然沒有人坐，我就老實不客氣的拉著行李坐了下來。點了餐之後，趕緊拿出備用電源來接上已經快沒電的手機，看看究竟狀況怎樣。
點了手機裡的Google新聞，輸入關鍵字『北京 暴雨』，結果出現的新聞讓我大吃一驚。『北京40年來罕見大雨，地鐵站入口如瀑布』。這下我知道慘了，經歷過多年前台北市納莉風災，完全知道大水灌進地鐵站是個什麼樣的下場。
先照著飯店住宿券上的聯絡電話打給飯店，問問看市區的狀況如何，順便問能不能派車接送。飯店員工的回應語氣很熱心，但是答案卻很令人失望：因為市區淹水，不確定可以臨時派車，不過他們願意幫我聯絡看看，不過要我先耐心等等，如果晚點雨小了些應該就可以出車。
這下子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只能先把自己填飽肚子，吃飽喝足順便上好廁所，再來慢慢的想辦法。見識過北京塞車就知道上車前上廁所有多重要。幾年前和台大EMBA的同學們來北京，計程車塞在路上的時候，好朋友James還表演了一齣氣定神閒的下車去加油站上廁所，上完回來車子還在塞在原地沒有前進的插曲。
回到出境大廳前繞到機場快捷，人也散了燈也熄了，看樣子這場暴雨是真把北京機場快捷搞掛掉了。不過這還不令人驚訝。正當我吃飽喝足想去排那個幾百個人的計程車招呼站的時候，計程車招呼站的人潮全不見了咧？！
沒有半個人等計程車？！這是什麼情況......
迎面走來一位女警衛，揮揮手說：『路面積水，計程車進不來，計程車招呼站已經關閉』
啥米？！那.....唯一的希望剩下公車了？
沒有一開始就找公車的原因，是因為預定的飯店不在公車沿線，而且還離滿遠的。就算下了車也是淋雨攔不到計程車的份，我可不想才好一點點的感冒在北京的這幾天又嚴重起來。
先在出境大廳找個位子坐了下來（人山人海的出境大廳忽然眼前就有位子可以坐也是很神奇），再打電話給飯店問接送狀況。飯店回答是確定沒有辦法出車來機場，因為沿路上很多車都遇積水拋錨了。
這下子只剩下兩個選擇：今晚就住機場（或是忍痛花錢住機場過境旅館），或是搭巴士進市區試試看。前者我不怎麼考慮，倒不是因為錢的問題，而是如果北京市區真的淹得像納莉風災淹台北市一樣，明天要是雨繼續下這麼大，問題還是沒得解決。搭巴士進市區，至少還可以看能不能坐到飯店願意接送的點，或許還有一點希望。
巴士站的人山人海就不用敘述了，就差不多是台北車站春節返鄉人潮那個樣子。看了看飯店所在的位子和巴士路線，覺得自己應該搭往北京站的車。可是才正要排隊買票，就聽見巴士站的站務人員吆喝著：『所有巴士都只到三元橋站！』
啥米？？！！！ 三元橋站是什麼地方啊？！
拿起接著備用電源充電中的手機，再搜尋『北京市 地鐵圖』，發現三元橋站竟然還在很外圍的地方。不過人群中有傳言：『到了三元橋站就可以搭地鐵』
地鐵？！可是Google新聞那個地鐵站階梯像瀑布的照片，我可沒那麼有信心。還是先打電話給飯店確認一下好了，看看三元橋站他們願不願意來接。
飯店人員答覆說要幫我問問，待會再電話回覆給我。可是還沒等到飯店電話，就排到我上巴士了咧。這下子到底要不要上車？正在猶豫的時候，巴士司機下車就高喊：『到東直門！這班車到東直門！』
東直門？那比三元橋站更接近飯店了，應該路上的水開始退了吧。回頭看看後面的人龍，不管了，還是先上車再說，車上再打電話給飯店。果然，飯店的回覆還是一樣，三元橋站那邊他們擔心還在淹水，不願意出車，而且三元橋那段的地鐵停駛。但是當我說我這班巴士會到東直門站，飯店的人就回說，東直門到飯店所在的灯市口站這之間，地鐵還是通的，我可以下了車換搭地鐵就可以。
總算露出一線曙光，在車上算是比較鬆了口氣，不然看看外面的滂沱大雨，沒帶傘只要三秒鐘就會全身濕透吧，更不用想拖著行李在街上走這回事了。
一路上果然沒有什麼車輛，小型車全不見了。巴士到了東直門，迎接這車旅客的卻是另一個令人震驚的畫面：地鐵站周邊站滿了帶著大小行李的旅客，但是地鐵站的入口卻是關上鐵門的？！
這是什麼情況？！
擠到地鐵站入口，鐵網門裡的站務人員隔著門說：這邊入口的手扶梯和地鐵閘門壞掉了，所以這個入口要封閉，要進地鐵站只能到對街的另一個入口，而且離最末班車發車時間只有兩分鐘。
對街的地鐵站入口？雨下得我連路口斑馬線都看不到在哪裡，還對街咧。這下可好玩，一堆人進不了地鐵站，後面從機場來的巴士卻一輛接著一輛的把旅客載到這裡來。不過幾分鐘，地鐵站入口可以遮雨的地方就已經站滿人了，後面搞不清楚狀況就下車的機場旅客，連遮雨的地方都沒有，等到發現苗頭不對，原先的巴士已經開走了，連想回機場的機會也沒有。
不滿的情緒在幾分鐘內很快的在人群中發酵，幾個當地人開始拉扯地鐵站的鐵門，撕毀牆上的佈告，咒罵之聲不絕於耳。我當然是不吭一聲的，在不淋到雨的前提下悄悄的移離開地鐵站的入口鐵門附近，可不想這群人萬一擦槍走火出了什麼事情在異地被沾惹上邊。
再打電話電話給飯店問他們可不可以來東直門站這個入口接我。飯店回覆說可以 ，但是費用要和去機場接送的一樣。看著後面開始鼓譟的人群，這種時候錢財就真的是身外之物了。二話不說的一口答應，條件是要他們儘快過來。
接下來的幾分鐘，就看著機場來的巴士繼續一輛一輛到達，車上搞不清楚狀況的旅客提著行李急著下車，卻不明白為什麼路邊這些人招手要巴士停下來看能不能把他們載回機場。中間穿雜的是中國最偉大的小資階級，這種時候竟然有當地人騎著腳踏車出來賣雨傘！
飯店的車到的時候，是大堂經理和司機一起來的，大堂經理還下車撐了把大傘走進人群中接我。走上車的時候我完全不敢回頭，甚至不敢想像身後正在鼓譟的那群人的眼神是怎麼看著我。只慶幸通常出國當天我向來都穿得很隨便，通常以混在人群中完全不引起注意為原則。我迅速上車之後，果然幾個老外就淋雨衝上來拍打車窗，問說可不可以順道載他們去他們的飯店。我的惻隱之心還來不及讓我開口問司機，隨車的經理看著騷動的人群，迫不及待的跟司機說：『別管了，快走！』
於是，折騰了一整個晚上，我終於到了預定的飯店。聽說當地人管這兒叫金魚胡同麗晶，挺可愛的名字。進了房間才很意外的發現，這樣一整晚下來，我竟然連褲腳都沒有沾濕。
只是一場大雷暴雨，短短的幾小時，讓我體驗了另外一面的中國，一個各種社會底層不穩定伏流交錯的中國。儘管之前就從許多媒體和朋友的經驗得知，但是自己親自在擁雜的人群中體驗又是另外一回事。
還有，出門真的要辦中華電信數據漫遊，真的要帶智慧型手機，還有千萬別忘了，要帶（充飽了電的）備用電源和連接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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