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23日星期六

梁文道:拋棄幻想


梁文道:拋棄幻想

【蘋果日報】老牌藝術團體「進念.二十面體」原來已經成立了三十年,前幾天和一些比較年輕的朋友談到它的風光歷史,自然得說《鴉片戰爭──給鄧小平的四封信》。那是一九八四年的事了,當年我還在台灣上學,沒來得及親睹這齣名噪一時的實驗劇。但我曉得這部一連四晚,每晚從11點半做到凌晨12點半的戲有多哄動;我還曉得港英政府聽說戲名之後非常緊張,曾經要求「進念.二十面體」事先呈交劇本審查。聽到這裏,朋友便問:「審查?那時候演話劇要審劇本嗎」?

我該怎麼解釋才好呢?當年港英手段機巧,表面上沒有正式的文化審查制度,實則暗藏機關,常常選擇性地調控讓它敏感的事物。說聰明,它確實要比今日特區政府聰明;說自由,我就無論如何都不能承認當年的香港有多自由了。

現在有一批沒怎麼經歷過港英統治的青少年喜歡懷舊,時時浪漫過去,把它形容為一段人間罕見的黃金歲月。就好比大陸最懷念毛澤東的人群中居然包括一些根本沒見識過毛時代的八零後。懷舊總是政治的,我們懷舊往往是因為我們厭惡現況,希望對抗它改變它,於是美化昔日,把它當成一種資源,以記憶擷取力量。類似的情況還包括大陸近年來的「民國熱」,大家總愛對比民國之美好與共和國之糟糕,拿過去嘲諷現在。

然而事實殘酷,民國要是真有那麼好,它就不用垮得這麼慘了。同樣地,我們也不必為了當前的抗爭而美化港英年代的政府統治。請注意,我並不是真的要比較今昔,也不是說回歸之後其實要比從前還好,更不是想宣說一種既然大家都很爛所以什麼都應該接受的歷史虛無主義。

真正的重點在於我們自己;當年港英若有「仁政」,那是香港人抗爭的成果,絕非政府開恩;今天想要民主公正,就不能期待中央開明梁振英開竅;歷史的動力只在我們身上,歷史也只應該由我們自己書寫。拒絕懷舊,不是為了頌揚現況,而是勇敢地承擔該輪到這一代人去承擔的責任;否則我們又怎能對得起昔年努力過的人呢?例如巧妙抗衡過劇本審查的「進念.二十面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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